- 媽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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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和我媽媽半開玩笑的說過：我長這么大從記事開始只流過一次眼淚，那是為你而流的。那是１３年前的高考失利，當時只是覺得愧對我的媽媽，說實話，我考大學就是為了我媽，雖然后來還是上了大學，可我沒覺得我在學校里學到了什么．
可是今夜，我說不清楚為什么流淚，我自信多年以后自己已經夠堅強甚至可以說冷血了．
可我還是莫名其妙的流淚了．
就在昨晚８點多我去接老婆下班，我老婆的單位在本市比較繁華的地段，今天難得加一次班我當然要奉獻點＂愛心＂了．就在他們單位不遠的臺階上，坐著一位老太太，穿著和她年齡極不相稱的長裙子，看起來象是揀來的，他的白發(fā)輸理的很整齊，臉很干凈，從她白皙的臉色可以想象：她不是那種長期流浪的人．老人已經沒有牙齒了，她手里拿著幾個好象已經空了的塑料代，正在從代子里舔食著什么．我馬上聯(lián)想到我的外婆，她們應該差不多年紀，由于爸媽工作忙，我從小是外婆撫養(yǎng)大的，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人，我每個星期都要看望她老人家?guī)状危m然我冷血，可我總是對象外婆這樣的老人有格外的好感．于是我走了過去，我想哪怕和她說幾句話表示一下關心也好，因為這個城市里這樣的老人太多了．
＂您多大年紀了？＂我問．
＂８３拉＂
＂怎么不回家??？＂
＂我家就是本市的，老伴死的早．．．．．．．．．．．＂
這時候，我老婆從公司的門口匆匆的走出來了．她一眼看到了我，站到我身邊，猶豫了一下，然后，我明顯感覺到她的憤怒，當然是對我的，＂你有病??？吃飽了撐的你！你也去揀破爛去吧！＂她死命的拖著我的手，邊罵邊走．＂沒看見那么多人怎么看你嗎？你不怕丟人我還要臉呢?。?
我拗不過她，只好隨她走．就這樣，我的頭轉過來，面對著老人，而我的胳膊被我老婆拉著，向相反的方向走．可是我清楚的看見，老人的訴說還是沒有停止！她還在面對著我，眼神里滿是期盼，甚至是乞求！由于沒有牙齒，她的訴說已經聽不很清楚了．可是她還是在不停的說，她仿佛感覺的時間的緊迫，她也許只是想在我離去之前能聽她訴說完她的遭遇！大意是她的房子只有１０多米，已經住了６５年了，當初是她老伴蓋的．開發(fā)商動遷，她沒有房照，每平方米只給她２００，她不搬，人家就打她，把她的假牙都打丟了，她去居委會派出所都沒人管她等等．．．．．．．．直到我越走越遠，直到我看不見她的面容，聽不到她的說話．老人還在訴說，我只能看見她的嘴巴在動，已經聽不清她說什么了．
我終于憤怒了：＂你的同情心哪去了？當年那個善良的你怎么變的這么沒有人性?。⒗掀爬阕×耍铱匆娧蹨I在她的眼圈里打轉，我的心不由得軟了下來，她才是我最愛的人?。以趺茨転榱艘粋€外人和自己的老婆這么說話？可是，我愛的是當年的那個善良的姑娘，她！還是嗎？想到這，我不由得狠下心來，不理她！
我們默默的回到家，睡前，老婆突然對我說：＂我要是還象當年那么純真善良，不要說現(xiàn)在當上這個部門的主管，連能不能在這個單位混下去都成問題，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為了表示我的憤怒，我依然不理她，這一夜我的眼前總是浮現(xiàn)著老人那期盼的眼神她那由于沒有牙齒的依托而干癟的正在訴說著的嘴．她已經飽嘗人情的冷暖，她也許并沒有過多的奢求，她只是希望有人愿意傾聽她的遭遇！我暗暗的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幫她，我可以先把她接到我外婆那里，外婆那里有保姆，只要每餐多做一點就可以了．我外婆一向很關心想她那樣年紀的老人，她還經常把乞丐請到家里來，外婆一定會歡迎她的．然后我再想辦法幫她要回自己的房子，我朋友有律師，同學有市局的甚至有一個同學是反貪局的副局長，一定有辦法的．就這樣一夜也沒睡好，我知道我老婆翻來翻去準也是一夜沒睡．
今天早上，下起了小雨，老婆出乎意料的早早的準備好了早飯（每天都是我做），可我知道我必須還得裝做很生氣，否則我的下一步行動將無法展開．
＂今天我們正常下班，你下班以后來我單位找我，我們一起去找找昨天那個老太太去，看看有什么能幫她的．＇２秒鐘之后，我從驚訝中醒過神來：＂是啊，人不能總為自己而活不是？＂＂我老婆還是那么富有同情心，老婆萬歲?。。?
晚上１０點鐘，我們夫妻２個胡亂的吃著方便面，我們整整找了４個多小時，我借了表弟的車，幾乎走了這個城市的所有主要街道，問了無數(shù)的人，我們認為最關鍵的場所－－我老婆單位附近我們找遍了所有她有可能進去的建筑．我無法想象在這個雨夜這位可憐的老人在哪里？她是否還活著？
電話鈴響，是老婆婆，＂找不到就別找了，明天還上班那．這種事多了，你能管得了多少？＂
老婆睡了，她睡的很香甜．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對已經盡力的事從無遺憾．所以我知道她一定會睡的很好，而且她堅持說一定是哪位好心人收留那位老人了?？粗赃叿胖牟畞愍{特，我知道，老婆想和我那個，可是我沒有心情。
到了深夜，我依舊無法入睡，對于開發(fā)商的種種惡行我聽過.見過.在網上看到過的已經很多了，所以對于這件事一點也不覺得希奇，我曾經聽我同學（他們家那里正在動遷）說過他家一位鄰居---60多歲的老太太，被開發(fā)商所雇傭的所謂動遷公司的人在半夜破窗而入從被窩里把她拖出來狠楱一頓，當?shù)嘏沙鏊静还?，就連公安醫(yī)院都拒絕為她驗傷，后來她在其他醫(yī)院據(jù)說住了一個多月。在我所居住的城市里，動遷公司是掛牌營業(yè)合法納稅的企業(yè)，當然他們都是有社會上的流氓地痞組成專門來對付動遷戶的，他們甚至在報紙上打廣告！我的一個開網絡公司的朋友告訴我，他們公司的員工從來不敢給動遷公司打電話（他的公司主要是電話**，做**），因為他們公司的女孩子曾經有被罵哭的經歷，可見這種公司的人素質如何。前幾天看電視，本地新聞還在說：“我市今年的動遷將繼續(xù)以往的人性化動遷，以動遷戶自愿為主。。。?！薄∥荫R上換臺，天知道這樣的謊話還有多少？天知道還有多少謊言在報紙電視上重復著而我們茫然不知？我們真正了解的事物有多少？我們又知道多少真相？這個社會真的需要謊言來維持嗎？我很懷疑我們的國家還有沒有希望？我表弟告訴我：象你這種人永遠都成不了什么大事，起碼在這個社會不行。我想，他的“這個社會”指的就是中國吧？我和我妻子今天的做法就象我妻子說的：一定會被人笑死的。他們會譏笑我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如果換了年輕的我也許也會這樣，我會和他們一起麻木的說笑，開著庸俗的玩笑，無情的鄙視那些窮人鄉(xiāng)下人。就在幾年前，我和我的幾個同學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大概有零下十幾度吧）夜里7，8點喝了酒以后結伴回家，看到在街邊，就在露天一對年齡大概70左右的老夫妻正在露宿街頭，雖然他們身上蓋有棉被，但是很難想象在這樣的天氣里他們不會被凍死，街上是人來人往，可人們只是順帶看上一眼都匆匆的走過了，在這樣的天氣里誰不想早點回家呢？我們幾個同學居然打賭看他們今晚會不會被凍死，明早來證實結果?？梢姰敃r我們是如何冷血！當然，由于酒精的作用我們誰都沒能在第2天早上來證實。雖然以后我每次想到這事心里都覺得挺別扭，可是我從來沒有對這件事真正懊悔過！可是這種事我們遇到的太多了，有太多的人需要幫助，我又能做多少呢？這個社會有哪一個組織是為弱者服務的？有哪一條法律在強者面前生效的？
我已經淚流滿面，我無法睡眠了，我坐了起來，點燃一只煙，窗外是無邊的黑暗，雨已經很大了， 我無法解釋今天的流淚，也許是年齡的關系，我越來越關注社會正義和公理，我周圍的人極度恥笑的這個詞。
我總是在思考：我需要什么樣的生活？我每天苦悶的根源在哪里？慶幸的是，我今天找到了：我其實只是需要真誠的生活這么簡單，我不要每天都要說著差不多的謊話，我不要每天聽著看著學習著差不多的謊話然后還要把它重復下去，只要我們不在說謊，這個社會這個國家才會有希望！我才會活的有希望??！但是不幸的是，基于我對體制的了解，這也許永遠都是我的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夜已經很深了，我今晚是注定無法入睡了，我現(xiàn)在很懶，在網上已經很少發(fā)帖，即使發(fā)帖多數(shù)都是轉的。可是今天我覺得我應該把這一次難得的流淚記錄下來，當它發(fā)出去的時候，對我而言也許算是一種解脫吧。明天，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xù)，我還要繼續(xù)說謊，就象我老婆說的：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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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表于 2014-10-21 17:03
